第21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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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一脸委屈地控诉:“我是孔雀!” 孔雀? 孔……雀! 青徽可真没见过长得这般红艳艳的孔雀。 现代的分类学把孔雀分成蓝孔雀、绿孔雀和刚果孔雀三种,白孔雀是蓝孔雀的变异种,黑孔雀是野生孔雀变异种。在现代的动物园里,人们日常可见的是蓝孔雀,至于其他两类,都因为各种原因处于濒危状态,像她这样的人,也只能在百度上搜一搜看,实物是见不到的。 只不过,红孔雀? 真确定不是在她们玩吗? 别说青徽了,就连绢翕也忍不住沉下脸。 “你偷东西就已经是不可饶恕了,竟然还撒谎?你父母呢?” 渊止低下头,一副“果然如此”的神情。 他就知道,这世上没有人相信自己是只孔雀。 只不过这种难过,听到绢翕问他父母在哪里的时候,就彻底变成了愤怒,像是一团红色小炮弹一样冲撞进绢翕怀里。 绢翕被撞得一踉跄。 青徽在她后面伸手扶了她一把,又手疾眼快把这团“火焰”一般气炸了的孩子给抓住了,手指紧紧扣着他的纤细手腕。 刚刚还没发现这孩子这么瘦,此时她的手指环上去,才发现他的腕骨真的只是皮包肉,比白遂还要细上不少。 弄得她心有怜悯,觉得他实在不懂事的火气又散了点。 渊止却在青徽的手触碰到他手腕的一瞬间,眼睛红了——这种温度,和母亲的感觉一模一样。 可是,他已经没有娘了。 “你、你怎么哭了?”绢翕一回头就是渊止脸上的泪水止不住往下流的样子,顺着鼻翼流到下巴,又一滴滴掉下去。 孩子的眼睛红通通的,鼻子尖也发红,牙齿紧紧咬着嘴唇,像是要把嘴唇咬破一样的气势。 做母亲的人,最见不得孩子哭,就连觉得自己冷心冷情的绢翕也不外乎如此,她手足无措地看着青徽,一副求助模样。 “我们先去外面吧。”青徽扶着孩子的肩膀,轻声道。 渊止不知道为什么,眼泪一时也停不下来,他等那阵突如其来的悲伤散去之后,还是忍不住想哭,只好一边觉得丢人,一边又忍不住用衣袖擦着脸上汹涌不断的泪水。 青徽和绢翕就坐在他对面,颇为无奈地等他结束。 二人对视一眼,都不约而同摇了摇头。 等渊止终于哭完了,已经过去了不止一个时辰了。 孩子手边擦眼泪的手绢,放在旁边都有两三块了。 “对不起,”渊止的声音带着还未停歇的哽咽,“我不应该来偷东西。” *** 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,可能自己说的凶了就让他又哭起来,因此青徽并未随便开口,而是换了一个话题。 她声音一向温柔:“你叫什么名字,为什么会在竹林里面待着?” 渊止两只手放在身体前方,有些扭捏地交叉揉捏手指,头低着,只给青徽看他后脑勺:“我叫渊止,我没地方去了,只好住在竹林里。” “而且,是我先来了,你们后来才过来的。” 感情这孩子是在控诉自己抢了他的地盘? 青徽有些忍俊不禁,又觉得莫名有些心虚,咳了几声,手指握拳抵在嘴畔。 “还有,我没有父亲,母亲已经去世了,你们也不要问我他们在哪里。” 渊止继续说,声音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,特别是说到“父亲”二字的时候。 只是后面说到“母亲”时,又满是思念。 有一点点故事啊。 青徽心里第一个跳出来的想法就是这个,只不过她没有揪着孩子的禁忌去提问,毕竟她又没有去戳他伤疤的意思。 空气一时间安静下来。 绢翕却突然开口问道:“那你为什么不住在族里?” 传说,凤凰降生五胎,分别是青鸾、朱雀、鹓雏、鸿鹄、鸑鷟,位居正央的鹓雏又育下雏,分别是孔雀、彤鹤、蓝凫、雪鸮、紫燕、大鹏、招风、奔雉、百鸣。[1] 说起来,朱雀和孔雀一族七弯八绕还算有些亲缘关系。 而且同为鸟族,绢翕知道他们大多对孩子看得很重,有父母的孩子从蛋壳里孵化出来自然被父母精心抚育,就来拿无父无母的等闲都不会扔弃,而且从古至今都会由各族族长出面设置一个机构,让这些幼崽可以安置下来,不必为生活而担忧,更被提会有无地可住最后只能蜷缩在竹林里这种事情发生。 比如朱雀一族就有这么一个机构,说起来她作为朱雀族长夫人也是打理过几年的,只是后来苏氏做法越发狂狷,她索性避世不理自得清闲。 又想起这些有的没的了,她忍不住暗暗唾弃自己。 *** “我被赶了出来,他们不让我进去。” 渊止的声音闷闷地,捂在衣服里传出来,要不是二人都是凝神在听,只怕这声音比泡沫还脆弱,一下子就被风吹散了。 赶了出来? 绢翕先是惊诧,然后突然觉得这是他们能做出来的事情,就凭渊止身上迥异于这一族的耀红色羽毛,就不可能被这些族里不知道活了多少万年的老古板接受。 紧跟着,渊止的下一句印证了她的猜测。 “他们都说我是怪物,血脉不纯净,不配在孔雀族里待着,我就只能自己找地方住,我找了好久好久,才发现这里没有人过来,可是为什么你们会来?” “我本来能住在屋子里,可是后来只能躲到竹林里去。” “我都努力不出现了,为什么你们一定要找到我?” 孩子的声音淡淡的,像是下一秒就要被刮走一样。 “可是是你先偷东西的。”不知道什么时候,白遂和叶长安突然走了进来,正好听到渊止话语的尾声,小暴脾气的叶长安瞬间就忍不了了,直接怼了过去。 他的声音很大,嗓音清亮,满是无畏无惧,渊止抬头一看,就好像是全天下的阳光都照在他身上一样。 而自己只能躲在阴暗里生活,才能勉强活下去。 而且,他总是能让自己想起那群用弹弓砸石头到自己身上的人,他只觉得翅膀都要被砸穿了,而那群人笑得一个比一个灿烂肆意,指指点点,口型无一不是“你这个杂种”、“你这个废物”、“你就是血脉不纯”。 这些话,像极了刀子,一下一下往他身上戳,每一下都是在提醒着自己,他只不过是个为父不详、生母早逝的讨命鬼。 “你走。”他突然抬起头,露出那张精致好看但是瘦得嶙峋的脸,看着叶长安的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恨意。 叶长安:? 发生了什么?为什么要这么看我? 他还没反应过来,也不止他,就连青徽和绢翕也都没意识到的时候,渊止一下子扑了过去,虽然身体瘦弱,但是像孤狼一样的狠劲直接把毫无防备的叶长安掼倒在了地上。 白遂站在叶长安身边像是在看一场梦一样看着刚刚的一幕,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眼睛怕是不太行。 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,又把叶长安扶了起来,有些生气地瞪着渊止道:“你怎么这么坏?还随便打人!” “那又怎么样?”渊止下巴抬起,一副傲慢样子。 装得倒是心里毫不心虚的样子,只不过还是太小,见识少,连虚张声势都学不会,整个人就像是放在田野里驱走鸟雀的稻草人一样。 其实就是个稻草做的,第一次第二次鸟雀见到就被吓跑,第三第四次就开始肆无忌惮了。 “我没事。”叶长安摇摇头,向眼神关切的母亲示意,又微微抬起下巴看着渊止,声音竟然有些赞赏,“你的力度不错,手法也很稳,想不想以后跟我混?” 渊止不可置信地看过去,难道不应该是辱骂,再加上一拳打过来吗? 这又是什么走向? 不止渊止,就连其他三人都觉得眼神呆滞了。 叶长安倒是振振有词:“我看你刚刚扑过来撂倒我时真的很干脆利落,不拖泥带水,可见是个习武的料啊。” “而且我以后是要当将军的,收心腹就要从现在开始。怎么样?要跟着大哥我混吗?” 青徽愕然地僵硬地转头看绢翕,眼底的愧疚简直就要喷出来给她看了。 可是自己是真的没有想把这鬼灵机怪的小家伙教育成这样啊! 才多大就已经想着收小弟了。 她要怎么让绢翕姐相信,她真的没这么教过叶长安! 绢翕小声凑过来说:“不怪你,我家儿子从小就是这样。”又拍了拍青徽的手以示安慰。 她自己说实话也有些忍俊不禁。 这小兔崽子。 白遂却是另外一副样子。 他控诉埋怨地瞪着叶长安看,就是不说话。 等叶长安意识到自己被灼灼盯住很久,就像是猎人看着自己的猎物一样的眼神吓得他浑身一纵,他不禁打了个寒颤。 “长安哥,那我呢!” 团子圆鼓鼓的脸上满室控诉,水灵灵的大眼睛看过来就让人心生怜爱,接着不禁反思起自己是不是委屈了他。 只是现在这现场颇为尴尬。 三人成锐角等腰三角形站着,渊止站在顶点处,叶长安和白遂站在另外两腰处,活脱脱一个渣男出轨大型处刑现场。 叶长安就是那个负心的渣男。 白遂眼神可怜,一副“哥哥你不喜欢团子了吗?”的可怜巴巴样子。 渊止头微微低下看着地面,浑身都像是长满刺一样,本能地保持着戒备。 而叶长安一脸茫然,不知道下一句要说些什么。 他只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坐在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两个大人,眼神里写满了“快来救救我”的渴望。 绢翕忍笑偏过头。 青徽有样学样。 叶长安苦巴着一张脸:“团子,我也没说不喜欢你啊,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,只不过你不是不喜欢打打杀杀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