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节
??刚才小雨小雪跟我说, 莲芳嫂子嫁到这里来有十几年了，回娘家的次数屈指可数, 院里的人都说她很顾婆家是个好媳妇。 ??但是我觉得她这样很对不起生她养她的娘家, 尤其是对不起她亲娘。亲娘辛辛苦苦生下他把他养大，现在还帮他养女儿，怎么能这样被他舍弃呢？她不是一个好女儿，妈，我说的对不对？”月眠还是不确定自己的判断，于是问。 ??李桂芝心里都有一些吃惊了, 月眠一个这个年代出生的小姑娘，而且从小就被关在家里不能出门，见识短浅, 竟然有这样的觉悟, 真是不容易。 ??也许也是因为她不能出门, 没有被这年代的思想洗脑，才能有这样的想法吧。 ??月年见李桂芝没有马上回答，有些难堪喽，难道她的想法不对吗。 ??李桂芝看着月眠，对这个儿媳妇是越发喜欢了。 ??她还是没有回答月眠，而是看向陆珩，同时把放在一旁的鸡毛掸子拿在手上。 ??“儿子，你觉得呢。” ??“我啊，我也不太赞同莲芳嫂子那样的行为，莲芳嫂子的婆家也做得不好，我们今天过去的时候，还看到她挺着个大肚子洗衣服呢，现在天气也还没有非常热，别说她一个快足月的孕妇了，哪怕是我小媳妇，我也舍不得她洗衣服呀，洗的还是全家的衣服呢。” ??“那就好，我也舍不得。”李桂芝把鸡毛掸子放了回去。 ??她刚才的打算是，如果说陆珩和这个年代的人一样，用黄莲芳那种标准要求自己媳妇，她就打他一顿。 ??陆珩是结婚了，可毕竟也才21岁，在21世纪那还是一个大学生，一个小孩呢，作为他娘，如果他三观不正，她当然可以打呀。 ??月眠刚才还有一些紧张，现在听到陆珩和李桂芝的对话了之后，才放心了，原来她的感觉没有错。 ??她脸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。 ??“我就说嘛，莲芳嫂子那样的有什么值得称赞的，这个院子的人竟然以她为道德标准，觉得她是最好的，他们就是有问题嘛，他们判断好坏的标准肯定是反的。” ??陆雨和陆雪坐在一旁，听到月眠说的，心里可感动了。 ??小嫂子说这个院里判断好坏的标准是反的，意思就是说这个院里觉得好的，喜欢的人是坏的，那不就是说这个院里的人说不好的，不喜欢的人是好的了？ ??在这个院子里，她们两个就是最被嫌弃的小姑娘，别说在自己院子里了，邻居们出到外面去也都说她们两个的不好。 ??正因为这个，她们在整条胡同，甚至在学校里都被排挤。 ??现在小嫂子竟然在夸她们呀！还夸得那么含蓄，都不直接说她们好，而是说院子里的人的判断是错的，这么拐弯抹角，是怕她们听了会难为情呀。 ??陆雨和陆雪看着月眠，觉得周身似乎有光芒在闪烁，他们家的小嫂子，真是对她们太好了呀。 ??两个小姑娘搬起自己屁股下的小马扎，一左一右地坐在月眠的旁边。 ??“嫂子，你对我们真好呀，你的心意我都理解。” ??“是呀，嫂子我们都知道了，你是真的喜欢我们，我们好开心，谢谢你呀，嫂子。” ??呜呜呜陆雨和陆雪真的好感动好感动呀，除了血亲之外，她们感受到的善意，全都是来自月眠，她们的舒坦生活，似乎就是从那天去见到月眠开始的呀。 ??月眠快被两个小姑娘给挤扁了，她一头的雾水。 ??“小雨小雪，我怎么了呀。” ??“嫂子，你还装呢，嘻嘻。” ??“不要装啦嫂子，我们都知道的。” ??“嫂子你不就是怕我们不好意思嘛，你要是不愿意直接说也没关系，反正你的意思我们都懂了。” ??…… ??月眠挠挠头，陆雨和陆雪都说她们懂了，可是她没懂的呀。 ??一家子开开心心地闹着，大杂院里也热闹起来。 ??倒不是跟着他们家一块热闹，而是快到做午饭的时间了，出去买菜的出去唠嗑的都回来了，有的准备午饭，有的等着吃午饭。 ??毛大娘和一个三十几岁女人一块走回来，毛大娘看着女人，有些语重心长。 ??“秀莲，你们家这么多事，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？你男人和你儿子都忙，你又得照顾你婆婆，又得张罗家务事，现在还出来帮人跑腿挣钱，我都替你觉得累，实在不行就找个儿媳妇，让儿媳妇回来帮你。” ??张秀莲苦笑了一下。 ??“春丽婶子，我儿子才17岁，现在说亲会不会早呢，还不能领结婚证呢。” ??“17岁怎么了？你不也是17岁的时候生你儿子的吗？要放在乡下，那结婚就更早了，先结了婚，结婚证等到了年纪再打不就成了，要不然你一个人跟个陀螺似的，没一个人搭把手的，你这样迟早会累垮。” ??张秀莲还是苦涩地笑。 ??“春丽婶子，我知道你也是好心，可是你看我们家这情况，我婆婆别说上厕所了，连吃饭都得让人喂，我每天伺候她大小便，她生病吃药也得花钱，我男人工资不高，我儿子还是个学徒，也挣不了几个钱，谁肯嫁到我们家呀。” ??“那自然有人嫁呀，你们家条件不好你就找个条件也不好的呗，找个乡下的，找个家里穷的，还好拿捏，你看我不就把我两个儿媳妇拿捏得死死的，我让她们干什么她们就干什么，你要能娶这样的，不就能给你分担负担了。” ??“那也不行，我总不能让人家的女儿到我们家来吃苦，怎么着也得等我儿子转正了，收入稍微好一些再说。” ??“我说秀莲，你怎么还心疼起儿媳妇来了，你心疼儿媳妇，她不就嚣张了？ ??你看看陆家新娶的那个儿媳，桂芝什么都舍不得她做，什么都是自己干，那儿媳也好意思，就乖乖让婆婆伺候，自己睡懒觉还不说，连早饭都让婆婆做。 ??你要是心疼儿媳呀，你就落得跟他一样的下场，娶个儿媳回来还得伺候，也不能分担你负担了，那确实是不如不娶媳妇，我让你娶儿媳妇，不就是想让她分担你负担嘛。” ??一提起月眠和李桂芝，毛春丽就啧啧摇头。 ??张秀莲却突然来了兴致。 ??“陆家那小媳妇怎么样呀？她嫁过门的时候，我刚好在外头给人跑腿，都没见着人，听说很漂亮很水灵，不是传言中的那样傻啊，我有些好奇，倒是想看看她的模样了。” ??“还能怎么样呀？模样好看有什么用，我刚才不是和你说了嘛，那小媳妇嚣张得很，让婆婆伺候她，桂芝以后要吃苦要倒大霉咯。 ??我刚才好说歹说让你娶儿媳妇你没兴趣，一会让你瞧瞧我两个儿媳，你再瞧瞧陆家的小媳妇，你就懂了，心疼儿媳娶儿媳自然没好处，跟我似的管教儿媳，你的日子肯定会好过些。 ??你若瞧了觉得我说得对，我可以帮你们家大云说个媒，大光媳妇她还有几个堂妹呢，你就给我一斤糖做说媒礼就成。” ??“我去瞧瞧去。”张秀莲加快脚步，倒不是说想找儿媳，而是确实对月眠很好奇。 ??“妈，我帮你捣花生。”月眠腿上着个小石舂，还抓着小舂棒，另一只手伸手去拿李桂芝剥好的花生。 ??李桂芝拍了一下她的小手。 ??“收回去，毛手毛脚的，你知道我要把花生捣到什么程度吗你就帮我，我自己来。” ??说完把石舂和舂棒从月眠手里拿了回来，放到桌子上。 ??“唔……那我去和面，做午饭。” ??“你别去，我今天中午要做菠菜面，你会做吗？” ??“我……”月眠努了努嘴。 ??李桂芝看到她这个可爱的小模样，用石舂干净的那头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。 ??“不会就不要去瞎做，你可别害得我吃不成我想吃的菠菜面了，你想不想吃？” ??“我想吃！”月眠小鸡啄米一样点头，“但是我那份不要葱姜蒜，不要鸡蛋。” ??月眠觉得蛋白蛋黄难分离，干脆就不吃了。 ??李桂芝轻笑了一下，看向正在洗衣服的陆珩。 ??“大珩，你可要努力考试，努力升级，多挣点钱，让你媳妇顿顿舍得吃鸡蛋。” ??“妈，我才没有舍不得吃，我是真的不爱吃。”月眠。 ??李桂芝又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瓜子。 ??“你还不喜欢吃苹果，不喜欢喝糖水，不喜欢吃红枣，而且很讨厌橘子的味道，葡萄是一口都不吃，是不是？” ??“是呀是呀！”月眠小鸡啄米一样地点头。 ??“行了行了，但是我们家不需要你这样，你刚才还说不应该以莲芳嫂子作为道德标准呢，怎么开始想着帮我们省起钱来了，你是觉得自己嫁得不好吗？” ??“没有没有！”月眠好苦恼，为什么婆婆就是不相信她，“妈，那我现在去帮你筛面粉，你不让我和面，筛面粉总可以吧。” ??“不用了，我自己来。”李桂芝站了起来，把舂好的花生碎和石舂都先搬到灶房里。 ??陆雨去扔垃圾，陆珩洗完衣服了，陆雪帮忙去量，月眠跟着站得起来，不知道要干什么，就把小马扎回屋里。 ??张秀莲实在是对月眠好奇得很，就站在原地看着。 ??毛春丽看向张秀莲。 ??“瞧见没呀，桂枝什么活都自己干，陆恒他们也在干活，陆雨陆雪都知道去忙了，这小媳妇怎么做的。”语气里满是不屑。 ??张秀莲却不以为然。 ??“毛婶子，我倒是觉得他们这样一家子和和气气地相处，心里肯定很舒坦，我家因为我婆婆都已经很苦了，家里人成日愁眉苦脸的，我倒是希望我们家能这么开心。” ??这下毛春丽不高兴了。 ??“你怎么不分好歹呢，桂枝对儿媳妇那么好，她能有好日子过吗？你别总看着和气，不拿捏好儿媳，做婆婆的会苦。” ??正说着，就见李桂芝提着个桶从耳房走出来，大杂院早些年就已经通了水电了，只不过因为住户多，分的房子又乱，水龙头都接在室外。 ??屋里的水缸没水了，李桂芝就出来接水。 ??陆珩刚好晾好衣服，就过去帮忙。 ??“啊，你好歹让眠眠帮你干一些活，刚才我们去分喜糖回来的路上，她还念叨着问我她能帮上你什么忙呢。” ??“她有这个心就够了，怎么，你舍得让你那个小媳妇干活？”李桂芝笑。 ??“我自然舍不得，我也舍不得妈你干重活呀，家里的重活就我来干，但是有一些轻活，你好歹也要眠眠做做，要不然他心里总惦记着这个事情，她还总说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，能帮你干点活她也会高兴。” ??“这小丫头，还跟你说这些呢。”李桂芝都忍不住笑起来了，她当然不会怀疑陆珩的话，因为哪怕陆珩不说，月眠看她的时候眼里的崇拜她还是能看得出来的，所以月眠能够说出来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这样的话，也很正常。 ??“妈，我已经把屋里的衣服叠整齐啦！”月眠像只开心的小鸟一样，从屋里跑了出来。 ??“行了，你今天帮我干活了，开心了吧？”李桂芝记得刚才陆珩说的话，对着月眠宠溺地笑。 ??月眠开心地点点头，那张好看的小脸上又露出一个特别好看的笑，让人看了都不由跟着勾起嘴角。 ??张秀莲在这边看着，也被这一家子的温馨和谐以及月眠的笑感染了，嘴角也跟着陆家人一起勾起来。 ??她眼里还露出一丝一丝很明显的羡慕来。 ??周春丽肯和她站在这边看着，本是想让张秀莲看李桂芝多么不会管教儿媳，再让她看看月眠有多么不像话的，哪想到张秀莲看着看着竟然看羡慕了，这让周春丽很不高兴。 ??还没等张春丽说话，张秀莲就说开口了。 ??“毛婶子，我看陆家娶这儿媳，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好呀，我倒是觉得他们家这样很好，这多和气的一家人呀，俗话说家和万事兴。 ??而且桂芝大姐最近喜欢做饭做点心，这事儿咱大杂院的人都知道，她做饭也很享受啊。 ??你再看那个小媳妇，对桂芝大姐多亲呀，跟亲娘一样亲了。你总说你能拿你好媳妇，你两个儿媳对你能这么亲不？ ??虽然我没做婆婆，但是我是做儿媳的，毛婶子，我还是想给你提建议，还是像桂芝婶子这样的婆婆好呀。”